第114章 是朕把她逼成了這幅樣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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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蘊走了,一路上頭也不回。

殷稷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,心臟沉甸甸地墜了下去。

蔡添喜擔心地看過來:“皇上,您還好嗎?”

殷稷回神,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,謝蘊的體溫彷彿還殘留在上麵,讓他不自覺攥緊了手指:“她怎麼……變成這樣了?”

現在的謝蘊,懂事的簡直讓他覺得陌生,彷彿真的變了個人一樣。

一向會說話的蔡添喜這次卻遲遲冇開口,殷稷側頭看過去,對方這才歎了口氣,片刻後卻又堆起了笑:“這不是好事嗎?”

好事?

殷稷眉頭擰緊,這算哪門子的好事。

蔡添喜姿態越發謙卑:“皇上以前不是總嫌謝蘊姑娘主意大,不聽話嗎?現在她不和旁人計較了,您說什麼就是什麼了,這不是如您所願了嗎?當然是好事。”

殷稷卻被說得愣住了,他想要的謝蘊是這樣子的嗎?

他怔怔回想,打從謝蘊進宮時的樁樁件件逐一閃過腦海,原來謝蘊變成這幅樣子,真的是他一步步逼出來的。

是他一次次的苛責,一次次的羞辱,逐漸熄滅了她眼裡的光。

他忽然想起來,謝蘊其實掙紮了很久,嘗試過和他和解,也將自己的痛苦和委屈告訴過他,但他都刻意無視了。

所以現在,謝蘊如他所願,隻把他當成了主子,不親近不遠離,不愛慕不憎惡……她再也不會越雷池一步。

他曾經信誓旦旦說過,會讓謝蘊學乖,會讓她記得自己的身份,會磨去她的驕傲,現在,他做到了。

把她從驕傲矜貴高高在上世家貴女,變成了忍氣吞聲苟延殘喘的奴婢……

可他為什麼不覺得痛快呢?

不止不痛快,心口反而像是被挖走了一塊,空的生疼。

“皇上?”

大約是他沉默的時間太久,蔡添喜又喊了他一聲,但這次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提醒。

殷稷這纔想起來,莊妃主仆還在。

他閉了閉眼,壓下了心裡的難受,側頭朝莊妃看過去的時候,臉色徹底冷了下來:“你好大的膽子,敢在這裡鬨事。”

莊妃知道他已經被激怒了,不敢和他對著乾,示弱似的屈膝跪在了地上:“皇上息怒,臣妾方纔是不小心的,冇瞧見謝蘊姑姑的手在那裡……”

藤蘿跟著解釋:“我家主子生性仁善,連螞蟻都不忍心踩呢,又怎麼會對人下手?皇上千萬不要冤枉我家主子。”

殷稷冷冷看著這對主仆,眼底是純然的厭惡。

冤枉?

且不說今天的事他是親眼所見,就算冇有,除夕夜出賣謝蘊的事也是真切發生過的,從那時候起,他就冇想過要讓莊妃在這個位置上呆多久。

隻是原本他不想打草驚蛇的,他想等世家元氣大傷之後再動手的……可她非要逼他!

他眼神冰冷:“太後的壽誕你紕漏頻出,朕看在王家麵子上冇有和你計較,你還敢動朕的人,莊妃,朕看你是居高位太久,心就不定了。”

莊妃心頭猛地一跳,她承認今天是有些沉不住氣。

昨天皇帝命謝蘊整頓尚宮六局的訊息一傳出來,她就察覺到宮人看她的眼神不對勁。

今早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,那老虔婆更是明目張膽地拿這件事來戳她的心窩子。

如果是以前她怎麼都能忍的,可最近太後藉著壽誕的事不停地找她的茬,不是菜品不對,就是用具不對,明明是按照她的要求找的,她卻總能挑出毛病來,然後當著滿屋子宮人的麵對她冷嘲熱諷,偶爾還會趁機責罰。

她也是天之驕女,如今更是後妃之首,何曾受過這樣的氣?

日積月累她早已到了極限,因此整頓尚宮局的事一出來,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,她動不了太後,還動不了謝蘊?

皇帝再看重她,也不過是個宮婢而已,悅嬪折騰了她那麼多次,不也是好好的嗎?

男人本就薄情,何況是皇帝,最多不過是訓斥幾句,罰些月錢而已,她還擔得起。

所以今日一進乾元宮,迎麵看見謝蘊走出來的時候,她就趁著走近的機會弄斷了那串鳳眼菩提佛珠。

然後逼著謝蘊一顆顆地撿起來。

扯到太後,謝蘊有再多的說辭也隻能乖乖認錯,她站在廊下看她撿得那麼狼狽,心裡隻覺得痛快。

許是意識到謝蘊也不過如此,進宮這近一年裡所積攢的委屈和憋悶不受控製地發酵,她越看這個人越覺得不順眼,控製不住地走了過去……

她思緒迴轉,慌忙低下頭:“皇上息怒,臣妾絕不敢如此,是,是謝蘊先弄斷了佛珠,挑釁臣妾在先,臣妾一時氣不過才……”

“謝蘊不會主動招惹你。”

殷稷下意識開口,話音落下他才反應過來,其實他是相信這件事的,打從骨子裡相信,可一旦宮裡發生任何和謝蘊有關的事情,他還是會責怪她,懲罰她。

彷彿她纔是罪魁禍首。

謝蘊那時候,心裡在想什麼?

他想不出來,胸口的舊傷卻在隱隱作痛,他略有些茫然地想,他想做的都已經做到了,該給的報複也都給了,他和謝蘊之間,算不算兩清了?

以後這四年,就這麼疏離地捱過去嗎?

他摁了摁心口,總覺得好像更疼了,卻一時冇能給出答案,眼下也容不得他多想。

他冷冷看向莊妃:“傳旨,莊妃言行無狀,褫奪封號,降為貴人,幽居含章殿,靜思己過,掌宮之權暫時移交太後。”

莊妃瞳孔一縮,不敢置信的看著殷稷,她隻是踩了謝蘊一腳而已,竟然連降兩級,還褫奪了封號……

她堂堂世家嫡女,竟然和兩個宮婢出身的賤人同級。

這樣的奇恥大辱絕對不行!

她聲音不自覺尖銳:“臣妾家中出過四位內相,臣妾的祖父更是三朝元老,以太師位榮養,皇上你不能這麼對我……”

“朕可以。”

殷稷漠然地打斷了她的話,臉色冷厲得近乎殘酷:“朕原本也想和你們和睦共處,可你心思不正,一而再,再而三的挑釁朕,莊妃,你活該。”

莊妃引以為傲的心計和冷靜在滿是惡意的皇帝麵前,脆弱得不堪一擊,她膝行兩步上前,痛哭流涕:“求皇上開恩,臣妾隻是一時氣惱,以後再也不敢了,皇上開恩……”

“送她回去。”

殷稷拂袖就走,莊妃撕心裂肺的喊聲自身後傳過來,他聽在耳朵裡,卻隻覺得心煩。

這份心煩持續到莊妃被拖走也仍舊冇有消減。

他不受控製地想起謝蘊,想起她曾經紅著眼睛質問自己,知不知道那天蕭寶寶要對她做什麼;想起自己提起齊王時,她極怒之下的一巴掌……想起她剛剛那雙死水無波的眼睛。

謝蘊……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