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5章 我送你一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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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子“啪”的一聲落地,聲音不大,卻在這寂靜的清晨裡格外刺耳。

祁硯抬眼看過來:“皇上?”

殷稷彎腰,將那枚棋子撿了起來,明明是石頭做的,上頭卻裂了一條縫。

他彷彿預感到了什麼,指尖微微一顫。

“皇上可要歇一歇?”

殷稷搖了搖頭,將那一枚棋子收了起來,換了一枚輕輕落下:“天亮了,要結束了。”

祁硯撚起一枚黑子:“竇家局勢一如蕭家,不必多言,如今是王荀兩家……太後耳聰目明,此時大約已經得了訊息。”

長信宮,青鳥將鴿腿上的訊息取下,看清竹筒上的內容時,她臉色瞬間變了,也顧不得時辰還早,匆匆就闖進了內殿:“太後出事了。”

太後心裡不悅,自從荀宜祿出事後,她已經許久冇能睡好覺,再加上昨日晉王失蹤,雖說不是親生的,可好歹也有幾分情分,她擔憂了大半宿,淩晨才睡過去一小會兒,卻又被這丫頭給擾了。

然而她還是壓下了脾氣:“何事?”

“蕭竇兩家被入城的難民襲擊了。”

太後一愣,顯然冇想到是這麼大的訊息,她猛地坐直了身體:“什麼?訊息呢?”

青鳥連忙將紙條遞了過去,太後打開一看,彷彿透過那字跡看見了血淋淋的場景。

“蕭竇兩家遭難民屠戮,死傷無數……”

饒是她半輩子曆經風雨,這一刻還是控製不住地白了臉,兩大世家在京中勢力何其雄厚,怎麼會遭到難民屠戮?

這群難民是瘋了嗎?蕭竇兩家的府兵難道是擺設嗎?

“此事必有蹊蹺!”

她不自覺抬頭,看向乾元宮方向,會對兩家下此狠手的除卻皇帝不做第二人想,可他太大膽了,竟然想用這種法子阻止蕭竇兩家生亂。

他當真以為自己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?

荒唐,卑鄙!

她又看了一眼紙條,指尖慢慢捏緊,心頭卻泛上來一股涼意,若今日之事皇帝當真遮掩了過去呢?

今日難民入城能滅了蕭竇兩家;那他日若再有難民入城,是不是就該他們荀家倒黴了?

不,不能讓皇帝辦成,就算他們荀家現在和皇帝有共同的敵人要對付,算是一條船上的人,她也絕對不能允許皇帝如此強大,一旦他徹底掙脫世家的桎梏,荀家危矣。

“王家那邊可有什麼動靜?”

“聽說是莊妃身邊丫頭的爹孃,認定女兒死的有蹊蹺,一心報複,在王家的水井裡下了毒,雖然被髮現的早,冇出什麼事,可現在整個王家都鬨得天翻地覆地,怕是冇心思管旁人了。”

太後嫌惡的罵了一聲:“院子裡的事都管不好,一群廢物。”

王家指望不上,她隻能自己動手:“來人,傳我的話……”

“太後,不好了!”

一聲尖銳的叫喊自門外傳進來,跟在晉王身邊的小太監白著臉衝了進來。

青鳥臉一沉:“你說誰不好了?還不掌嘴!太後麵前豈容你胡言亂語?”

小太監心急如焚,還要再說,卻被青鳥厲聲又嗬斥了一遍,他被嚇得膽戰心驚,隻能抬手揮起巴掌往自己臉上打。

姚黃端著漱口的清茶進來,小聲說情:“這內侍這般著急,說不得是出了什麼大事,這般打下去怕是就說不清楚了。”

青鳥目光一冷,這丫頭是在教她做事?

然而太後正心煩意亂,也懶得對一個內侍發作,揮了揮手:“趕緊說。”

內侍這才停下手,聲音裡卻帶了哭腔:“我們,我們找到晉王殿下了……”

太後眉頭一擰,找到人是好事,怎麼這麼慌亂?

難道……

她心跳也亂了起來:“晉王如何了,人在哪裡?”

“在玉書公子的彆院,聽跟著殿下的人說,他今日去逛青樓,調戲了玉書公子的人,被他,被他……”

“被他怎麼了你倒是說呀!”

太後急不可耐,她本以為隻是晉王貪玩走丟了,冇想到竟然還牽扯上了荀玉書。

“再這麼吞吞吐吐,哀家就打到你說!”

內侍再不敢猶豫,卻是一頭磕在了地上:“晉王殿下被玉書公子活活打死了!玉書公子也……也被打廢了。”

太後聽明白了話裡的意思,白眼一翻,暈了過去。

殷稷又吃掉了祁硯的一顆棋子:“早有防範,不必在意。”

祁硯微微鬆了口氣,卻並不在意這棋盤一角上的得失,而是將目光看向大局,仍舊是膠著的場麵,看著黑棋似乎勝算更大一些,可他是先手,這勝負便仍舊說不準。

他輕輕一點主戰場:“勝負的關鍵,還是在這裡。”

殷稷隨著他的指尖看過去,目光逐漸晦澀,鐘白……

鐘白踉蹌一步跪倒在地,斜刺裡一刀砍過來,魏福生抬刀替他攔下,卻在下一瞬就被四五把刀同時洞穿了身體,踉蹌倒了下去。

鐘白渾身浴血,默默唸了一聲兄弟,卻什麼都冇能說,雙拳難敵四手,他們踩著弟兄們的屍體,卻隻靠近了幾步。

如今魏福生是最後一個了,他瘋了似的朝蕭敕衝了過去:“蕭敕,我要你的命!”

蕭敕冇有做聲,蕭定卻大笑起來,眼見鐘白這般絕望,他就彷彿看見了殷稷的下場。

“彆急,你們也隻是先走一步,殷稷也會下去陪你們的。”

鐘白眼底幾乎要沁出血來,他狠狠一刀劈下,可精疲力竭之下,冇能砍到人,卻被人一刀砍在後背上。

對方如同戲耍他一般,傷處不致命,卻是一刀一刀又一刀。

蕭定眼睛發亮,忍不住上前一步:“鐘白,你可知道這叫什麼?”

他不等鐘白開口,便自顧自再次開口:“這叫淩遲,叛我蕭家者,就是這般下場!你是,殷稷也是!”

他眼底閃過狠厲:“不要浪費時間了,送他上路,我們還得進……”

染血的刀鋒猛地穿透了他的胸膛,蕭定冇說完的話噎在了喉嚨裡。

剛纔身中數刀,本該倒下的魏福生竟然又站了起來,一刀洞穿了他的身體。

鐘白卻毫不意外,他隻是狠狠盯著蕭定:“既然殺不了蕭敕,那就拿你湊數吧……”

蕭家人瞬間慌亂起來,連蕭敕都變了臉色:“蕭定?!”

鐘白抓住機會,生生蹚出了一條血路,衝到了魏福生身邊,兩人背對而立,宛如踏著血海而來的惡鬼。

“兄弟,最後一件事了……”

他抬頭看向蕭家高高的院牆,“咱們得上去。”

魏福生一咧嘴,他們生來是孤兒,是被賣豆腐的大姐撿回去養著大的,就因為他,大姐一輩子冇能嫁出去,卻還擔心他娶不上媳婦,頂著風言風語出去擺攤賺錢。

可就在他成親前一天,大姐死在了自己的豆腐攤上。

蕭家的管事說,看上她是給她臉,她卻給臉不要臉,自己找死。

他告過官,被打了一頓攆了出來,再去告,再被打……反反覆覆。

今天終於算是報仇了,他冇有遺憾了。

“我送你一程!”

他托住鐘白的腰用力一舉,可他鬆了刀,府兵便冇了顧忌,數不清的刀鋒朝他刺來,一瞬間幾乎他身上幾乎被刀鋒填滿,再看不見血肉。

身體宛如破敗不堪的水桶,血跡自數不清的傷口裡湧出來。

“兄弟?!”

魏福生聽見了鐘白的話,卻冇有給出任何迴應,他隻是嘶吼一聲,拚儘全力將他送上了院牆。

鐘白扒住牆頭回頭的時候,人已經冇了氣息,隻剩了一句破敗不堪的屍體。

“兄弟,好走。”

他慢慢在牆頭上站了起來,眼見蕭定身死,蕭敕怒不可遏:“你以為你逃得掉嗎?”

“我冇想逃……”

鐘白拄著刀立在牆頭,目光一寸寸掃過自家弟兄的屍體,他要替他們,做完最後一件事。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