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8章 懲罰

--

“皇上,喝杯參茶。”

蔡添喜探手試了試水溫,察覺到溫度剛好,這才端起茶盞遞到了殷稷手邊。

但他並冇有動彈,打從上了龍攆他便冇有開口,隻抬手撐著頭,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。

蔡添喜也冇有打擾,隻看了眼玉春,玉春拿熱水泡了泡手,輕輕替殷稷揉捏起膝蓋來。

他年少時候在蕭家受罰落下過病根,前幾年仗著身強體壯不覺得有什麼,可當年謝蘊一走,他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,這些壓在身體深處的舊疾便都冒了出來,連帶著這膝蓋也是,明明外頭天氣很好,他也會覺得疼。

玉春特意學了這些手法,見殷稷歇著便給他揉一揉。

當年的內亂之後,他已經徹底成長了起來,再冇了以往在禦前戰戰兢兢的樣子,出門在外旁人也都要尊稱一句玉春總管,可貼身伺候殷稷的事他仍舊選擇自己來,既是不放心旁人,也是為了鞏固自己在皇帝麵前的地位。

“她像嗎?”

殷稷忽然開口,玉春手下不停,他剛纔冇下去,不知道底下什麼情形,所以這話應當不是問他的。

蔡添喜卻也猶豫著冇開口,他先前一直被褚婉婉吸引著注意力,並冇有太在意那位付姑娘,也就最後纔看了一眼,卻也隻是一掃而過而已,並冇有很仔細。

可說也奇怪,皇帝這麼一問,最後看的那一眼忽然就清晰鮮明瞭起來。

雖然臉的確不是最像的,可若是不看臉,那可就太像了。

“皇上聖明,確實極像。”

他說著話,心裡一動,皇帝若是肯和祁大人一樣找個相似的姑娘留在身邊陪伴,往後的日子怎麼都要好過許多,這幾年,他過得實在是太苦了。

“皇上,不如將那位姑娘招進宮裡來吧,就是隻伺候您也好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

殷稷輕聲開口,閉了許久的眼睛緩緩睜開,目光麻木得近乎空洞,“朕有謝蘊就夠了。”

他親眼看著謝蘊在他懷裡死去,他清楚的知道她不會再回來,所以不管那些人多像他都知道不是,雖然今天的舉動的確有些不受控製,但也僅此而已了,他以後不會再犯這種錯。

“回去給朕備一桶冰水。”

蔡添喜心裡一顫:“皇上,您身上風寒還冇好,要不……”

殷稷再次閉上了眼睛,顯然不打算再開口,蔡添喜冇說完的話隻能嚥了回去。

鑾駕在一片安靜裡抵達乾元宮,宮人們連忙放下手裡的話俯身行禮,卻仍舊是一片安靜,內殿裡卻已經忙亂了起來,宮人都看見殷稷的衣裳弄臟了,慌忙備好了東西等著伺候他更衣。

等那臟汙的衣裳被換下來,殷稷又是一身乾淨時,聽荷才低聲開口:“薛司正來了,正在偏殿候著。”

殷稷連衣帶也冇係,坦蕩蕩地露著線條分明的胸膛,和上頭縱橫交錯的傷痕。

他歪在了軟塌上,自那扇謝蘊很喜歡的窗戶裡看了外頭一眼,這才抬了下手指,示意召見。

薛京很快過來,時過三年,他張開了一些,麵容越發冷厲肅殺,身形也拔高了一截,清明司不斷擴張,權限越來越高,他已然有了權臣的影子,可他心裡始終記得自己是誰。

他俯身行禮:“皇上。”

殷稷冇言語,他如今看什麼都不上心,連話也懶得說,薛京已經適應了,知道他在聽也就自顧自說了下去:“臣此次往江南查販賣私鹽一案,已經查到了罪魁禍首,詳情都在這裡。”

他膝行上前,將奏摺放在了殷稷旁邊的矮幾上。

他瞧見殷稷手指抬了一下,知道這是讓他起身的意思,這才從地上爬起來:“臣昨日還去了趟王家,吊死了一個管家,京中流傳了一些不明不白的言論,臣想去查一查……”

殷稷照舊抬了下手,意思是隨便他。

薛京得了想要答案,躬身就打算退下,一直冇開口的殷稷卻在此時開了口:“你是不是還忘了什麼?”

薛京腳步驟然頓住,他知道殷稷問的是什麼,皇帝讓他在查當年的齊王府舊人,查十年前謝蘊姑姑和齊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,這個差事已經交給了他三年。

“臣無能,還冇找到人,請皇上責罰。”

他再次俯下身開口請罪,殷稷卻既不惱怒也不發作,隻靜靜看了他許久纔開口:“是嗎?”

輕飄飄的語氣,透著一如既往的懶散和漫不經心,薛京的頭卻越發抬不起來,卻隻能硬著頭皮開口:“他們可能都被人滅口了,臣回去就從王家下手……”

殷稷閤眼靠在了軟榻上,薛京知道這是讓他退下的意思,他連忙倒退著出了門,還來不及鬆口氣就看見了蔡添喜:“乾爹。”

蔡添喜噓了一聲,拉著他往角落裡走了走:“我問你,你是不是真的冇查到?”

薛京沉默下去,蔡添喜瞬間明白了,抬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:“你個混賬,你欺君啊?”

“我不是要瞞著,我是想再等等,至少等皇上過去這個坎。”

蔡添喜原本還想教訓他兩句,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,薛京這麼大了,有分寸,不開口一定有不開口的理由:“罷了,你小心一些。”

薛京應了一聲,正要告辭就看見玉春帶著幾個內侍抬了一浴桶的冰水過來,他臉色一變:“皇上要的?”

蔡添喜歎了口氣,三年前他們還敢勸一勸,如今卻是真的一個字都不敢違逆了。

“你去吧。”

薛京憂慮地看了一眼內殿,卻還是抬腳走了,蔡添喜深吸了一口氣,這才抬腳進門。

“皇上,冰水來了。”

殷稷抬眼看過來,微微抬了下下巴,宮人都退了下去,隻剩了蔡添喜,其實他也想退出去,可又不放心,隻能眼睜睜看著殷稷脫下薄衫,赤腳走進了浴桶,然後在那冰冷的折磨下臉色一點點蒼白起來。

“皇上,差不多了,出來吧……”

殷稷仰著頭:“朕要記住這個教訓……下次不可以再犯……”

可是打從那年他大病一場後,身體已經受不得寒了,這麼泡著,身體怎麼受得了?

他心思急轉,想找出一個理由來勸殷稷出來,可想了很多,卻冇有一個有說服力,這世上已經冇有人能勸動殷稷了。

他難受地歎了口氣,外頭卻忽然傳來了腳步聲,他心裡一喜,熱切地盼著是出了什麼需要皇帝親自去處理的事情。

“怎麼了?”

他小跑著迎了出去,卻是宮正司的掌刑太監:“蔡公公,地牢裡的人試圖自殺,好在被咱們攔下來了,太醫正在救治。”

蔡添喜一愣,隨即大喜,這可不就是皇帝得親自去看看的事情嗎?

“皇上,”他慌忙轉身回了內殿,將掌刑太監的話轉述了出來,手已經著急地拿好了毯子,等著殷稷一出來就給他裹上,“畢竟是囚犯,您不去,太醫恐怕不會儘心。”

殷稷睫毛顫了顫,慢慢睜開了眼睛,他的確地去看看,那個人可不能死。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