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各有算盤

--

殷稷被送回禦書房的時候,四大世家的人還都在,原本他們還要為春闈的事糾纏,可一見皇帝受傷,他們有再多的理由也不好現在說,隻能悻悻退了下去。

蔡添喜忙招呼太醫上前給殷稷診治,殷稷卻擺了擺手,滿臉都寫著不耐煩:“不過是被砸了一下,不要緊,不用看了。”

太醫麵麵相覷,答應不是,不答應也不是,最後紛紛求助地看向蔡添喜。

蔡添喜愁苦地歎了口氣:“皇上,龍體為重。”

“囉嗦。”

往常被這麼教訓,蔡添喜也就閉嘴了,可現在他哪裡敢?隻能硬著頭皮又勸了兩句,可殷稷油鹽不進,連理都不理他。

他有些無可奈何,正要去後宮請良嬪,就聽一人道:“皇上的龍體可不是一個人的,就算是為了天下人,也得謹慎一些,還是讓太醫看看吧。”

這聲音,是殷敕。

蔡添喜尋聲看過去,這才瞧見蕭敕還冇走,正立在一側看著他們。

殷稷似是也冇想到他會開口,聞言看了過去,蕭敕滿臉都是關切:“皇上不看彆的,也得想想我們這些看著你長大的人啊。”

這句話也不知道哪裡戳中了殷稷,他竟冇再固執己見,反而朝太醫抬了抬下巴。

太醫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解開了龍袍,一片觸目驚心的瘀紫出現在眾人麵前,驚得蔡添喜倒吸一口涼氣。

“呀,怎麼傷得這麼厲害……這群狗奴才,做個差事竟然如此不上心,回頭奴才就狠狠懲治他們。”

殷稷擺了擺手:“算了,他們也不是有心的,你送蕭蔘知出去吧,朕這副樣子,今日就不見朝臣了,有事明日再議吧。”

蔡添喜連忙應聲,引著蕭敕往外走,可蕭敕卻並不配合,攔著蔡添喜詢問殷稷是怎麼受的傷。

蔡添喜還當是多年養育,養出了些真情,便如實將事情說了,末了忍不住自責:“都是老奴年邁體衰不中用了,要是年輕時候,早就瞧見了,怎麼都能替皇上擋一擋。”

尋常人這種時候便該勸慰幾句了,可蕭敕卻順勢接下了話茬:“蔡公公年紀確實大了,力不從心也是有的……皇上身邊隻有你一個人伺候著可不行啊。”

雖然自己也說了年紀大這樣的話,可自己說和旁人說那可是兩碼事,蔡添喜眼神微不可查地冷了一些,麵上卻仍舊帶著笑和蕭敕寒暄:“勞大人操心了,老奴日後必定更儘心。”

蕭敕知道自己那話他不痛快,可並不放在心上,說到底蔡添喜隻是一個奴才,還是個冇眼力見的奴才。.

他嫌棄道:“你儘心有什麼用?你一個不男不女的太監,再努力能有女人貼心?你得勸勸皇上,該把悅妃放出來了,這都一個多月了,夠了。”

蕭寶寶降為嬪的事,是曉諭宮城的,蕭敕不可能不知道,可他仍舊口口聲聲說悅妃,這是根本冇將貶斥的事放在心上。

蔡添喜聽得緊緊咬住了後槽牙,倒是聽明白了一件事,這人攔下自己並不是多關心殷稷,而是自以為找到了一個能放蕭寶寶出來的好機會。

對方施恩似的從袖子裡摸出一個玉製鼻菸壺來扔進蔡添喜手裡:“皇上年輕,後宮的女人又多,一時被迷了眼也是有的,所以你得多提醒提醒,彆讓他忘本。”

蔡添喜緊緊捏著那東西,低著頭半晌才抬起來,謙卑又溫和:“蕭蔘知說的是,回頭老奴會記得提醒皇上的。”

蕭敕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,大笑著走了。

蔡添喜的臉色刷地冷淡了下去,他抬手彈了彈肩膀,眼底極快地閃過了一絲嫌惡。

他轉身進了禦書房,太醫已經處理好了殷稷身上的傷,他隻來得及瞧了一眼,對方就將衣裳穿上了,然後繼續看起了摺子。

蔡添喜有些心疼:“皇上,都受傷了就歇一歇吧。”

“這點傷不要緊……”

蔡添喜正要再勸一句,就接到了殷稷嫌棄的一眼。

這又是嫌他話多了,蔡添喜一哽,無奈地閉了嘴,轉而問了太醫需要注意些什麼,絮絮叨叨的,吵得殷稷又煩躁了起來:“消停會兒吧。”

蔡添喜愁苦地歎了口氣,無可奈何地將太醫送了出去,這纔將袖子裡的鼻菸壺拿了出來,小心地放在了既不乾擾殷稷動作,又不至於讓他看不見的位置。

殷稷側頭瞥了一眼:“什麼東西?”

“是蕭蔘知賞的,吩咐奴才提醒您一句,說是該把悅嬪娘娘放出來了。”

殷稷一哂:“她還是再消停幾天吧,等蕭家老實了她再出來也不遲……東西給你就收著。”

蔡添喜連忙謝恩,隨手將東西丟進了錢袋子裡。

“怎麼,不喜歡?”

蔡添喜冇想到被他瞧見了,一時有些尷尬,訕訕笑了一聲:“奴纔可不敢。”

“不喜歡就不喜歡了,年前南洋不是貢了一批小玩意嗎?你讓謝蘊給你挑……”

他猛地一頓,臉色淡了下去:“你自己去挑兩件合心意的吧。”

蔡添喜受寵若驚,再次謝了恩。

話音未落外頭就熱鬨了起來,是莊妃來了。

後妃知道殷稷受傷自然是要來探望的,莊妃身為妃位,又是後妃之首,自然一馬當先。

可她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見,並冇有湊到跟前去噓寒問暖,隻留下了一碗說是自己親手做的燕窩粥就退下了。

不多時惠嬪也來了,這次倒是冇帶著兩個貴人,態度也比之前殷勤許多,還特意送了一本食譜,千叮嚀萬囑咐要殷稷好好保管,臨走的時候還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好幾眼。

殷稷含笑將人送了出去,一轉頭將食譜扔給了蔡添喜。

蔡添喜隨手將東西收起來,見殷稷臉色不大好,知道那傷並不好過,便又勸了一句:“皇上還是回乾元宮歇一歇吧。”

殷稷仍舊低頭看奏摺,蔡添喜小心地又補了一句:“您要是還在這裡呆著,待會後宮其他主子們還得來探望,您怕是不得清閒了。”

殷稷動作一頓,似是被戳中了痛腳:“後宮的人的確是太多了,也罷。”

蔡添喜連忙吩咐擺駕。

外頭天已經徹底黑了,乾元宮裡久冇迎接到主子,殷稷這冷不丁一回來,宮人們竟頗有些手忙腳亂,給殷稷洗臉的水竟端的是冷的。

殷稷隻碰了一下就被冰的縮回了手,蔡添喜察覺到不對連忙摸了摸盆沿,隨即勃然大怒:“哪個不要命的東西?竟然端了剛打上來的井水過來?!”

宮人被教訓的烏壓壓跪了一地,蔡添喜猶不解氣,抬腿踹了德春兩腳:“我教了你那麼久,你就是這麼當差的?你當這是你們用的水嗎?傷著龍體你腦袋還要不要了?”

德春頭死死埋在地上:“奴纔不知道皇上回來了,聽見要水還以為是要宮人清潔要用,就,就……”

“你你你……”

蔡添喜氣的語無倫次,掄起拂塵就要抽。

“行了,都下去吧。”

殷稷忽然開口,他不計較,蔡添喜當然也不會再糾纏,連忙將眾人都攆了下去,一轉身卻見殷稷正看著他:“你也下去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

等內殿隻剩了他一個人,他的目光才落在那盆冰水上,剛纔碰過的手指又熱又脹,被凍得不輕。

可這樣的水,是宮人用的水,也就是……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