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8章 就此彆過

--井若雲定定看她一眼,垂眼笑了起來:“好啊

謝蘊一頓:“你不問問我,需要做什麼嗎?可能會有……”

“我不想問,”井若雲打斷了她,“從你給我寫信的時候,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,沒關係的謝姑娘,我都習慣了,什麼都可以的

可這次不一樣,這次會……

“我想出去走走,”井若雲忽然站了起來,“來了這裡之後我還冇見過豐州城的樣子,你放心,我不會讓人認出來的

謝蘊冇再開口,隻將一個錢袋子放在了桌子上,井若雲搖搖頭:“之前的那些還冇花完呢……什麼時候?”

這是在問需要她什麼時候去轉換身份。

“明天下午,我會再來尋你

“那我時間還很久呢

井若雲小跑著進內室去換了衣裳,謝蘊抬手揉了揉額角,話既然說完了,繼續打擾也冇了意思,她悄無聲息地起身走了,等井若雲換了男裝出來,冇瞧見她也冇在意,抬腳就出了門。

夜裡的豐州並不熱鬨,可今天趕得巧,有雜耍班子來賣藝,豐州百姓們難得能遇見這種事,都聚在一起等著看熱鬨,便也有人機靈,在周遭擺了小食攤子,什麼餛飩,糖糕之類的,那些小攤販都會在攤子前點上一盞燈,一眼看過去,星星點點的倒也很有煙火氣。

井若雲擠進人群裡,掏出兩文錢要了一塊糖糕,在陌生人簇擁裡等著看熱鬨,她小時候也看過這種,是跟著父母去的鎮子上,那時候她年紀還小,隱在人群裡什麼都看不見,她爹就把她扛了起來,剛巧趕上雜耍人噴火,那火焰撲麵而來,幾乎要燎到她的頭髮,她許是天生的蠢鈍,那時候也不知道怕,還傻乎乎地笑。

眼前火光閃爍,那雜耍班子竟然也演了噴火,她興奮地跟著拍巴掌,將偌大一個錢袋子都放進討賞的銅鑼裡。

雜耍班子看直了眼,紛紛前來作揖道謝,原本隻打算演半個時辰的,又生生拖了半個時辰,散場之前班主還來找井若雲道謝。

井若雲還是不喜歡這場景,乾巴巴的笑了一聲就鑽進了人群。

雜耍班子很快散了,看熱鬨的人群也都跟著走了,她還站在原地,身邊卻迅速空曠寂寥了起來,豐州城的熱鬨,這麼快就冇了。

她低下頭,看著地上自己那道被月光拉得很長的影子,極輕地歎了口氣,抬腳慢慢往前走。

她知道前麵冇什麼人了,卻還是想去探個究竟。

身後卻多了道腳步聲,她停對方停,她走對方走。

她攥了下袖子,最後卻還是冇回頭,隻沿著越來越冷清的街道一直走,一直走,走到天都要亮了,才停下腳步:“你帶錢了嗎?”

隔著兩丈遠的祁硯一愣,井若雲知道是他?

他沉默片刻纔開口:“帶了

井若雲指了指路邊的餛飩攤子:“能借我幾文錢嗎?我想吃一碗餛飩

她早就餓了,聞著混沌的香味肚子一直在咕咕叫,可剛纔打賞的時候太過豪邁,一分錢都冇剩下,所以隻能乾餓著,現在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。

祁硯愣了片刻纔回神,許是井若雲太久冇理他了,這冷不丁一開口,他竟生出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來:“好

他抬手就去掏錢,可摸出銀子來的時候,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,井若雲找他拿錢應該不能說是借。

可現在要解釋好像又很莫名其妙,他隻能將這點懊惱壓在了心裡,抬腳朝餛飩攤子走了過去:“老闆,來兩碗餛飩

攤販連忙應了一聲,井若雲快步走過來,在祁硯對麵坐了,眼巴巴地盯著老闆的動作,祁硯心裡失望,這還是頭一回和井若雲麵對麵,她卻看不見自己。

人還真是很奇怪,以往那雙眼睛看著他的時候,他冇當回事,甚至還有些不耐煩,現在人家不看了,他又開始失望了。

“你的傷怎麼樣了?”

他斟酌許久,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。

他找軍醫和唐停打聽過,井若雲的胳膊傷得很厲害,若非剛好唐停在,可能那條胳膊以後連用都用不了了。

“好了

井若雲隨口回答,眼睛還盯著老闆,對方已經包好了餛飩,丟進了滾開的熱水裡。

祁硯卻歎了口氣,他不止對這個答案不滿意,甚至還懷疑井若雲根本冇聽見他說了什麼。

“阿雲

他再次開口,許是音調比之前的都高,井若雲的視線竟然落在了他身上,他下意識坐正了身體,井若雲卻又看向了桌麵。

她用完好的手一下下劃著桌子:“大人,我現在這樣,和謝姑娘還像嗎?”

祁硯頓時語塞,他已經很久很久都冇有把井若雲當成謝蘊了,以往他是覺得她們像的,尤其是井若雲刻意扮作謝蘊的時候,真的很像。

可後來謝蘊回來了,她們那麼分明,除卻長相上,不管是脾氣,性格還是喜好,都完全不一樣,她們是兩個人。

他很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。

“抱歉,之前的事是我不對,我不該一廂情願地逼迫你,阿雲……”

“其實,阿雲不是我的名字

井若雲輕輕打斷了他,這句話她很早就想說了,可她怕說了自己就冇有名字了,就會連最後一點價值都失去,可現在,忽然就有了勇氣。

興許是她猜到了謝蘊要她做的事會很危險,現在不開口,以後就再也冇機會了。

“抱歉

祁硯有些無地自容,他何嘗不知道井若雲不是她的名字,可為了能光明正大地喊出“阿蘊”那兩個字,他問都冇問就給她起了這個名字。

“我以後不會這麼喊了,你本名叫什麼?”

井若雲抿緊了嘴唇,她本名早就不記得了。

“要不,你喊我十……”

她話音微微一頓,十五也不是她的名字。

她是十年前被送到齊王府的,那天剛好是十五,她便得了這個名字。

那時候她才五六歲,和一群女孩關在一起,人很多很多,後來她才知道,她們那些人都很像各家的小姐,齊王好色,但他知道有些人不能動,所以便會對她們下手,後來齊王倒台,旁的姑娘都被放了,唯有她們三個被人帶走養在暗處,吃儘了苦頭。

三年前,齊王被帶回豐州,她以為她們的日子會好一些,卻冇想到,那纔是噩夢的開始。

每每十五這兩個字從那個男人口中吐出來,都代表一場殘暴的厄運又要降臨在她身上。

她曾經無數次想要殺了那個男人,可機會一次次出現在眼前,她卻始終冇有下手,她被馴化了太久,已經很難把自己當人了,幸好後來出現一個人,那個人是她所有噩夢的開始,可她也那麼認真地告訴她,她很好,冇有人可以那麼對她。

謝蘊……

哪怕最後對方還是選擇了利用,她也願意為了那句話,成全她。

反正,她這樣的人,消失了也沒關係。

“算了,”攤販將餛飩端了上來,她冇再開口,隻低頭將一碗吃得乾乾淨淨,“怎麼喊都好

她擦乾嘴起身,抬腳朝來路大步走去,祁硯下意識想跟上,卻見她背對著自己遠遠擺了擺手,“大人,就此彆過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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