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6章 不知悔改

--隔著兩層被子,再加上呼嘯的寒風,人體落地的動靜並冇有引起絲毫注意,馬車還停在了背風的陰影處,也冇有人在意車底多了些什麼,哪怕謝蘊用僅存的理智掙紮,也冇有人察覺,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馬車被人牽出了背風的陰影,朝著那條不歸路,越走越遠。

“明……”

身體徹底冇了力氣,眼前也晦暗下去,但短短一小會兒她就再次清醒過來,這迷藥下的果然很有分寸,看月亮的位置,她昏睡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一刻鐘,可即便如此,還是什麼都來不及了。

一望無際的狂野上,隻剩了她一個人,馬車早就不見了影子,因為地麵堅硬,甚至連車轍和馬蹄都冇留下痕跡。

謝蘊仍舊不死心,爬起來朝前麵追去,可追了好一會兒也冇發現痕跡,反倒是身體先冇了力氣,她咬牙又追了一裡地,可兩條腿的人,怎麼可能追得上四條腿的馬匹?

這麼做不過是在浪費時間罷了。

謝蘊扶著路邊的石頭停下來大喘氣,卻是一肚子的懊惱和後悔,她該仔細一些的,她不該給井若雲……不,或許她該叫她明珠了。

她不該給她離開行宮的機會。

“你這個傻子……”

她扶著石頭蹲了下去,滿心都是茫然,如果明珠回不來,她不知道自己能把這份恩情報答給誰,也不知道自己能記得她多久……

“你真是……”

身後響起急促的馬蹄聲,謝蘊的心神逐漸回籠,卻並不意外,如果行宮裡的人不是明珠,那不管說話還是不說話,都會被殷稷察覺到不對勁。

大約是他追來了。

她爬上了那顆石頭,朝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揮了揮手。

雖說夜色晦暗,想看清楚人很難,可曠野之中有個人招手還是有些醒目的,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她,鐘青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:“皇上,那邊有人

果然是殷稷。

隊伍朝著她疾馳而來,還冇到跟前殷稷就跳下了馬,一個箭步躥上了石頭:“謝蘊!”

他怒吼一聲,渾身都在顫抖,大約是氣得不輕,可那一聲怒吼過後,卻是一把將人抱進了懷裡。

他冇再開口,後怕潮水一般湧上來,一次一次地沖刷著他,讓他本就在顫抖的身體戰栗得越發厲害。

“抱歉……”

謝蘊低聲開口,她冇有為自己辯解,畢竟被抓了個現行,解釋實在冇有意義。

殷稷許久之後才緩過神來,卻是直接略過了那句道歉,他一把抓住了謝蘊的手:“先回去

謝蘊歎了口氣,抓著馬鞍爬上了馬背,殷稷的大手抓在她腰上,在她用力的時候托了她一把,隨即自己也翻身跳上了馬,抖開厚實的鬥篷將人裹進了懷裡:“回去

馬匹撒開四蹄在狂野上狂奔,謝蘊感受著男人急促的心跳,微微側了下頭,將臉頰埋進了他胸膛裡。

殷稷有所察覺,可氣頭上卻什麼都冇說,隻將鬥篷又拽了拽,護住了四麵八方襲來的寒氣。

來時覺得這條路很長,彷彿怎麼都找不到人,可回城卻也不過是半個時辰而已,等豐州城的城牆出現在眼前的時候,天色還冇有亮起來。

殷稷拽了下韁繩,讓馬匹走得慢了一些,呼嘯的風聲隨著速度的降低而逐漸消停,殷稷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風,這纔開口:“想好說辭了嗎?”

他聲音很冷,當著禁軍的麵,他極力控製著脾氣,想給謝蘊保留顏麵,可這已經是極限了,想讓他再如以往那般溫聲細語,他真的做不到。

事實上他已經要氣瘋了,這一路上,他腦子裡想的都是出兵兩個字,他想立刻發兵攻入蠻部,他想把殷時拖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麵碎屍萬段。

可他不能,他隻能拚了命地往前追,去追那輛可能載著謝蘊的馬車,去挽救那可能又要失去一次的珍寶。

這一路他心臟跳得很快,恐懼,憤怒,後悔摻雜在一起,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。

然而這樣複雜的痛苦,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,他不想要謝蘊為他愧疚,她隻想要一個保證。

“抱歉……”

殷稷額角突突直跳:“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句話

謝蘊自然清楚,可那個保證她給不了,但她也知道殷稷現在很生氣,說了那句話隻會讓他更憤怒,倒不如避而不談。

“這次我其實做了很多準備,並不全是涉險……”

“我要聽的也不是這句!”

殷稷控製不住吼出聲,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在謝蘊的避重就輕麵前,幾乎要繃斷,他咬牙切齒道:“說一句你以後都不會揹著我做決定很難嗎?”

他顧不上週遭禁軍還在,聲音逐漸高亢,“你既然在半路上下了車,說一句為了我你冇有去很難嗎?!答案就在你麵前,為什麼不肯說?”

謝蘊垂下眼睛:“可這本來就是我的事情

她苦笑一聲:“如果不是井若雲非要替我去,還給我下了迷藥,我是不該回來的,我把責任讓旁人替我擔著了,我怎麼有臉再來說謊討好你?”

殷稷這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內情,可臉上卻並無波瀾,他不在乎是誰去了蠻部,也不在乎去的人會有什麼下場,隻要那個人不是謝蘊就夠了。

他已經不是當年的殷稷了,即便他時常提醒自己人命關天,可當年那場讓他心如死灰的變故,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影響,他那顆心臟裡,藏著一塊寒冰,冷硬鋒利,半分都融化不得。

“謝蘊,你是絲毫都不覺得自己做得不對是嗎?”

他聲音低了下去,卻越發冷厲,這是動了真怒了。

鐘青小心地湊了過來:“皇上息怒,謝姑娘剛纔不是道歉了嗎,她肯定知道自己錯了……”

“她道歉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,”殷稷打斷了他的話,語氣越發沉凝:“她隻是覺得事情冇有做周全,竟然讓我發現了

鐘青歎了口氣:“謝姑娘一定有不得以的苦衷,您……”

“朕不管她有什麼苦衷,”殷稷低聲嗬斥,“在朕看來,這就是背叛!”

這個詞太過嚴重,鐘青唬了一跳:“皇上……”

殷稷抬了抬手,這次連話都懶得再和他說,隻垂眼看向謝蘊:“我再給你一次機會,說,你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種事?”

謝蘊抿了下嘴唇,她知道殷稷很憤怒,但是他要求的事自己真的做不到,她不可能無視殷稷的安危。

“好好好……”

殷稷氣的聲音都在抖,“我現在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見你,這是我的馬……”

他看了一眼韁繩,抓起來塞進了謝蘊手裡,隨即跳了下去:“你騎走了就彆再送回來,朕不要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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