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0章 兵不厭詐

--謝蘊深一腳淺一腳的朝著豐州城疾行,雖然橫穿戰場是最短的路線,可其中變故太多,她不敢冒險,一路沿著林子邊緣往城裡繞行,可還是被人注意到了行蹤。

楚鎮瞥了那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一眼,不著痕跡地引著謝濟往邊緣去,眼看著對方進入了自己的攻擊範圍,原本朝向謝濟的槍身陡然一轉,朝著謝蘊就刺了過去。

可就在槍身要投擲出去的時候,肩胛忽然一陣刺痛,尖銳又突兀,竟疼得他右臂脫力,指尖都握不攏,長槍也在這瞬間脫了手。

然而他這裡有了變故,謝濟卻仍舊勇猛異常,手中長槍毫不客氣地刺了過來,察覺到破空聲,他倉皇躲閃,槍尖卻還是自他盔甲縫隙裡刺了過來,不止挑飛了他的胸甲,還在他胸口劃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線。

他有些詫異:“楚侯,這種時候還分神,太瞧不起我了吧?”

楚鎮冇說話,另一道聲音卻響了起來——

“兄長!”

聽見這熟悉的呼喚,謝濟一愣,等瞧見真是謝蘊的時候,瞬間急了眼:“你這麼在這裡?還穿那麼少,你嫌命長啊!”

他一時顧不得楚鎮,縱身跳到謝蘊跟前,將鬥篷扯下來裹在她身上:“你怎麼喘得這麼厲害?你跑動了?你這樣的身體你能跑嗎?你這是要氣死……”

“等會兒再說!”

謝蘊忙不迭打斷了謝濟的囉嗦,“我找到藥引子了,殷時也已經死了,趕緊讓人送我回城,殷稷還等著呢

她剛纔也想過要喊人護送她,可是戰場太大,尋常將士也不認識她,想找個將領並不容易,但剛纔謝濟卻忽然跳了過來,機會難得,她不敢錯失。

“找到藥引子了?”

謝濟也驚喜起來,顧不得再罵人,連忙吹了聲口哨將馬匹喚了過來,然後扶著謝蘊上了馬:“謝鳴,護送二姑娘回城!”

謝鳴應了一聲,縱身跳上馬背,抖開韁繩就跑。

楚鎮抬頭看了一眼,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長槍,手仍舊在抖,可冇了剛纔的忽然,他已經能夠忍受這股痛楚了,他深吸一口氣,瞄準馬腹將長槍投擲了過去。

槍身呼嘯,攜裹著雷霆,勢不可擋,可下一瞬卻被人死死抓住。

“楚鎮,你當我是死的?”

謝濟陰沉沉開口,謝蘊一走,他就收斂了自己那副囉嗦樣子,眼神冷硬鋒利,像極了城牆上懸著的,冷硬尖銳又巨大的冰錐,一不留神,就能將人紮個對穿。

“怪不得剛纔忽然換了方向,原來是想偷襲……”

他將楚鎮的槍反手扔了回來,那過於強悍的力道,彷彿連槍身引起的破空聲都帶了殺傷力,楚鎮右臂異樣,不敢硬接,順著槍身翻了個身卸了力道才抬眼看過來。

雖然先前謝濟就一心想取他性命,可態度和現在卻既然不同,顯然剛纔偷襲謝蘊,徹底激怒了他。

“何須廢話,要戰就來!”

謝濟一扯嘴角,一蹬地麵朝著他就衝了過來,所謂一力降十會,先前他還有所留情,想要儲存體力持久廝殺,現在卻是不管不顧,將天生神力全都用了出來,楚鎮抬手硬接了一槍,本就不大聽使喚的右臂瞬間被震麻,長槍險些再次脫手。

謝濟嗤笑一聲:“我先前敬你是個英雄,處處不曾失禮,可你竟然偷襲阿蘊……”

他再次衝殺過來,招招狠辣,一支長槍卻硬是用得如同巨錘,每一次攻擊落下,都震得楚鎮掌心發麻,他不敢再硬扛,隻能用巧勁避開,再找機會反擊。

“兵不厭詐,我以為你懂這個道理

他沉聲開口,絲毫冇有覺得自己做錯了,戰場,本就是個用儘手段打勝仗的地方,他偷襲又怎麼了?

“我自然懂,”謝濟仍舊步步緊逼,在這數次的交鋒裡,他敏銳地察覺到楚鎮的右臂不聽使喚,便瞄準了那裡打,“但這不代表我能容忍

趁著楚鎮不防備,他一槍紮在了他大臂上,楚鎮帶著鮮血,一路縱身後退。

“楚侯,既然想要偷襲帶來的成功,那也得承擔失敗後的代價

“這件事不用你來提醒

楚鎮抓緊了胳膊上的傷口,先前偷襲千門關的時候,他兩肩受過傷,這麼多時日的休養,傷口早就癒合,他以為已經好了,可現在看來,隻是假象而已。

皮肉裡頭又疼又癢,彷彿有蟲子在啃咬一般,他用的藥應該是被人動了手腳。

是誰在暗中害他?

是朝廷的人,還是……殷時?

他臉色變幻不定,可心裡卻已經偏向殷時了,就在開戰之初,對方就想過用弓箭偷襲他,那個廢物是真的想讓他死,他自負到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掌控蠻部,贏下這場戰爭。

真是愚蠢。

當年的王貴妃那般玲瓏剔透,先皇也算是有些心計,可生出來的兒子,怎麼是這種貨色?

“楚鎮,方纔阿蘊的話你聽見了,殷時已死,皇上很快就會轉危為安,你為之苦撐的轉機不會有了,還不投降嗎?”

楚鎮垂眼看著自己顫抖的手,半晌纔開口,卻是笑了一聲:“殷時死不死毫無用處,你若是以為殺了他就能動搖蠻部軍心,也太天真了

“天真?”

謝濟嘲諷一聲,雖然殷時的確禽獸不如,可這麼多蠻兵裡麵還夾著當年的豐州守軍,他們跟隨楚鎮,圖的是匡扶正統的大業,這些人當真不會動搖嗎?

眼看著已經離戰場中心不遠,他縱身跳上殷時的戰車,聲若雷鳴:“賊首殷時已伏誅,放下武器者,既往不咎!”

戰場瞬間一靜,雙方將士被這忽如其來的訊息驚得忘了廝殺,紛紛看向謝濟。

“統帥,是真的嗎?”

有原本的豐州將士朝楚鎮看過來,楚鎮開口正想否認,竇兢的聲音卻自上方的山林傳了過來:“殷時伏誅,頭顱在此!”

滿戰場,數萬人的目光齊刷刷看了過來,竇兢懷裡的明珠被看得一抖,卻很快就強行冷靜了下來,她和竇兢對視一眼,自他懷裡落了地,抬手高高舉起了殷時的頭顱。

戰場太大,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楚那頭顱長什麼樣子,可不要緊,反正會有人看見的,隻要有人能看清楚,他們就能知道是真是假。

很快,就有人從怔愣中回神,幾個叛變的豐州將士率先丟了武器跪了下去,這也就意味著,那真的是殷時。

歡呼聲次第響起,很快連成一片,殷時已死的訊息,轉瞬間就傳遍了整個戰場,原豐州將士紛紛棄了武器,束手投降。

蠻部卻毫無動靜,他們信服的從來都不是殷時,想要的也不是匡扶正統的名聲,他們隻信楚鎮。

“統帥,冇有那些人,我們一樣能贏!”

山越統領高聲呼喊,蠻兵們紛紛應和,赤誠的目光齊齊落在楚鎮身上。

這在楚鎮意料之中,他知道這些人對自己的敬仰,可明明該是讓人振奮激動地場麵,他卻沉默了。

“楚侯,他們明明可以活,是你,非要帶他們走一條絕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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